当前版:07版

本版导读

乡村故人
文章字数:1,210
  张中信(四川)
  媒婆牛婶
  一辈子没有嫁过人,却促成了几百对婚姻。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都叫她牛婶。
  牛婶很牛,牛得让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男人和女人,居然做成了夫妻。牛婶更牛,她说成的婚姻,两口子就是闹得不可开交,也不会“散伙”,最终还是在一个锅里舀食。
  一生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一生没有和乡亲们扯过皮。她走村串户,对五岭四山的男女情况了然于心。到了该保媒的时节,自然会跳开说起。
  走到板板桥街上,牛婶被上场口下场头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牛奶奶、牛婶婶、牛大姐。
  牛婶爱理不理,甚至不问东西。她知道该办什么事,该说什么话,要达到什么目的。眼看着一对对新人走进洞房,眼见着他们的儿女长大成人,牛婶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有一天,牛婶终于走了。却也风光也有面子。那些送她的男男女女,哭成一团烂泥。他们舍不得牛婶,更怀念被牛婶忽悠的日子。
  手艺人老根
  野茶灞的手艺人,我们叫他老根。一直叫了二十多年,还是那样充满生机和活力。
  他是手艺人,大凡乡间的一些零打碎敲的手艺,他都会做。小时候,家里的柴火灶冒烟了,母亲一声喊,去叫老根叔来看看。不到半个小时,老根叔已把灶里的浓烟排得干干净净。
  哪家的小孩子头痛脑热,老根叔不请自来,用自己的土法子,一阵汗流浃背地捣鼓。孩子哇哇哇一通哭叫,这个家庭马上有了欢声。
  野茶灞人记得他,因为他是一个手艺人。野茶灞人忽略他,因为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
  手艺人老根叔,很平凡实诚。他不会因为给哪家哪户干了一点事情,便会收钱收礼,或者蹭饭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大半辈子为他人操劳,从来也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日子。
  老根叔的日子停在了73岁那年。村里人都来为他送葬。他们一个劲地叨咕,老根叔真是一个苦命人。
  耆老杨宗汉
  一生只有一个爱好,吃肉。一生只做一件事情,种地。
  野茶灞的耆老杨宗汉,耆耋之年,仍可以挥动斧子,去野人山中砍柴。干活、干活、拼命干活,干活就一身轻松。农闲,便一身毛病。不跟任何人争高下,不向任何人求施舍。
  没有进过县城,更不知道省城。只赶过平溪坝、板板桥、青峪口三个场镇。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好大,在他眼里,就只看见过的场镇那么大。
  天黑就睡觉,天亮就干活。春夏秋冬的活计,在年复一年中干得风生水起。
  他活到了2011年,死时103岁。他是野茶灞最与世无争的人,也是活得最长最久的人。
  七姨的家
  七姨的家离野茶灞很远,远到要走上一整天。七姨的家在野人山深处,一个只有几户庄稼人的小村子。
  七姨脚小,颠颠难以远行。七姨夫耕地、种田,还打猎。七姨家的房子,下面是石头砌成,上面全是木料垛码,楼上住人,楼下喂养牲畜。
  勤劳,能干,半个火烧馍撑着,七姨夫可以犁完一亩三分地。犁沟的深浅,几乎成了七姨衡量七姨夫活计的试金石。生活在大山深处,七姨和七姨夫用勤劳的双手,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
  当七姨和七姨夫脸上刻满犁沟样深深浅浅的沧桑,儿女早已长大成人。他们撂下那几亩坡坡沟沟的田地,走进了城市。他们对土地已经有心无力。
  过年了,七姨心中总不踏实。她惦记着那些土地。
发布日期:2024-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