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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导读

香肠的记忆
文章字数:1,035
  赵瑜
  每年腊月,三姨都在外婆的老屋屋顶熏香肠。一串串香肠挂得像小灯笼似的,柏树枝上的烟雾慢慢升起,恰似我的乡愁,让我的怀旧之情牵牵扯扯,挥之不去。
  童年是在重庆铜元局长江边度过的。这个地方春天绿树争发,夏日波光潋滟,有个水码头可以渡河去市中区菜园坝。我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孩子。
  童年最深的记忆不是上学,是“收拾书包好过年”,过年是小孩子最大的期盼,因为新衣服、压岁钱、漂亮烟花、坐过河船,更因为可以吃得肚儿滚圆的腊肉香肠。
  香肠,说起来是最普通不过的猪肉灌肠,却是我们家的美食。香肠肥瘦均匀,色泽红亮,香味诱人。快过年时,外公把香肠做好,一串连一串地挂在灶房门口,择个大太阳天,用柏树枝慢慢熏烤,熏成了黄色,再成了红色,烤肉香慢慢散发出来,我和弟弟就迫不及待地央求外婆:“煮香肠嘛,煮来吃嘛。”
  煮香肠要用柴火土灶,煮出来更香更糯。油浸浸的香肠配上雪白松软的甑子米饭,是冬日的一道大餐。如果再有一钵绿油油的冬旱菜汤,那真是美味啊。川味的香肠配上辣椒面,香中带辣,越吃越是欲罢不能;广味的香肠加有冰糖,咸中回甜,余味悠长。那种香味无可替代,因为那就是年的味道。
  每次过年时,香肠是我的期待,慢慢成了一个情结,好像不吃香肠,就没有过年的意味,屋顶没有挂出香肠,这个年就不完整。时隔经年,外公外婆已先后故去,香肠竟成了我的一种乡愁。
  超市里的香肠,每年都是要吃一回的,那是自家的香肠还没有出炉时,禁不住食欲买上一点,但每吃每失望,无论外观多么光鲜好看,都让我怅然。
  亲友家的香肠,也都要尝尝,但就是图个新鲜,却不是真爱。挑剔有的口感肥腻,有的肉质过柴,有的甜度太重,有的又辣得过分,总之不对胃。
  只有期待我三姨做的香肠,仍然是那么好吃。三姨深得外公真传,从挑肉到烟熏,丝毫不会怠慢半分,全程手工,作料放哪些,该怎么搭配非常有悟性,绝不会太咸或太淡,更不会少了昔日的味道。
  做好后仍是一串串挂在阳台上,等亲友们来挑选。有的亲友在外地,就抽真空寄去。那也是他们的乡愁:家乡的亲人朋友、大街小巷、铜元局的长江边、广东山、哑巴洞、滴水岩……仿佛就在眼前。
  三姨知道我喜欢吃广味的、瘦肉多的,特地给我挑了一份。于是我家的饭桌就有了期待。
  家人问:“今晚吃什么?”我会说:“吃香肠吧,记住,我三姨做的那种。”
  有谁说过,故乡故乡,那是回不去的地方。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不能再在外公怀里撒娇了,我不能再央求外婆:“煮香肠嘛,煮来吃嘛。”
  这种香肠,吃着吃着,就要想,想着想着,就流出眼泪来。
  (作者单位:重庆市南岸区文联)
发布日期:2025-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