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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导读

语言与呼吸
—— 简评吕宾诗集《我用阳光洗手》
文章字数:1,664
  徐潋(四川)
  “语言即世界”。世界很厚重,也很辽阔。语言却很匮乏,也很无奈,无法穷尽世界;因为语言之道几乎不能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却尽量为自己苍白的语言表达辩护。所以,阅读吕宾诗歌的语气,感觉我们好像拖着自己无奈的身影在守望而已。
  吕宾出版诗集《我用阳光洗手》,并没有让我惊讶,也没有让我喜出望外,我认为这是自然的事。反而使我思考其诗歌语言的表达似乎失去了辞格,如在古墙上掉落一枚词语,一声二声三声四声自然地弹奏,无需去平平仄仄,就可以让我们朗读几千年。这是吕宾在四十年前与我们讨论的话题:技巧在于“无为而为”。他以四十年的阳光手帕,擦去泥土,即为纯洁的诗的语言。
  以“我用阳光洗手”为诗集名,如三岁小孩用清凉水洗手巾一样骄傲和幸福。以“洗手”这样一个个体的行为动作作为隐喻或象征,来表达在复杂的生活环境里的自我升级。
  吕宾的诗歌语言很夸张,我们读起来,几乎不能“呼吸”;但有“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实景与虚景”。“拉开一株树与另一株树的距离”,“你伸出月光一样是手/拨亮每个方块字/和凸凸凹凹的比喻/我惊愕了”(《未认识的开阔地》);“无名峰”在他的笔下也就是一枚“大盆地吐出来的拳头”,奇特的想象和夸张,似乎让人“窒息”。即使是《我享受春天》,“我以一头老牛的目光看着这些嫩草/我感到我的周身长满了嘴唇/春。春天啊”。把俗语“老牛吃嫩草”分开读下来,心里的气流很难顺下去,还“周身长满了嘴唇”,似乎在胸腔里哽着。在他的季节里,也是“一个埋雷的季节”(《这是一个埋雷的季节》)。这些大胆的意象所构成的新的虚象,其诗味有陡然的况味,不可描绘。
  阅读吕宾的《我用阳光洗手》,似乎有语言的焦虑感。在某年秋天的一天,我们一群文友在嘉陵江畔玩耍,河滩的沙地里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一荡一荡的芦花飘飞,像无数白色的梦,在低空曼舞。他在对折的A4白纸上画了作长揖的手臂,一轮月亮对着天空,如条形的信封大小,黑白色的“礼帖”:右面竖列《对天长揖》诗题,字体稍大一些;背面是诗句的文字:“你把一支歌缠在手指头/绕树三匝/就飘飘远去”“满山的顽石动了/牛羊般成群结队地/随你赶到目的”。近四十年了,我常享受这件手绘的特别的诗歌礼物。
  吕宾诗歌的意象很多是错位的语言表达,我们也很难疏通诗歌语言的流向。其实他的诗歌很朴实、简单,不是晦涩难懂,而是把意象设置在“语言的错层”里,我们一时不会“咽下去”而已。“错层的语言”,有的在一个句子里,有的是在前后的语句中,甚至在诗题与诗句的空间里,似乎是在“照应”。如《我在枝头等你》的“请举起最初的一片叶子聆听我/春天我没有语言/许多话都被花四面八方说了/所有的日子朝着一个方向/滚动。”“举起”与“叶子”应该没有错搭的问题,而后的“聆听我”与“叶子”就没有直接的“关联”了,“话”“花”与“说”也如此;“所有的日子朝着一个方向”也是如此,而“所有的日子朝着一个方向/滚动”的“滚动”,就让人更“不可理喻”了。这就是吕宾诗歌里的意象,以其错位的语言搭配构成其独特的本意。一个独立的词语,就创造出一个新的语感。
  还有就是吕宾把诗歌语言揉碎,再把碎片化的语言粘连起来,构成一个新的语意流向。“分开甜蜜/才知道那一片绿叶是衣裳/那一朵花开是嫁妆”(《我们的水果充满阳光》)里的“甜蜜”是一个非具象的名词,而作者把它具象化,于是才会“分开”,后面的两个句子的语意才会符合语言表达的逻辑。“轻轻地揭开水的皮肤/优美的劳动”(《秧歌》)的“水”也是如此,“水”本为“一体”,把它“一分为二”就有了“皮肤”,如轻轻的面纱,而后的“劳动”就自然“优美”了。“一只蝙蝠从你的屋檐下飞过/把一个黄昏切割”“唇边一朵话被一缕风吹落”(《初赠》)中“蝙蝠”的动把静态的整体的“黄昏”分离了;而“话”为抽象的,以“一朵”修饰而具象,与“一缕风吹落”自然构成状态性语言,这样简单的组合,就轻轻地构成了诗句的另外的语意,让我们慢慢品味。再如“卡莎莎是火把的声音,让石头点头/让月亮开门”,这带来新的审美感受,正如宋朝范温所言“韵者,美之极。”
  我以为常常在与语言较量,而被打败的都是我们自己。
发布日期:2025-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