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涛（四川达州）
　　时光如流，又一个清明节不期而至，我的父亲离开已三年之久！今天，我和弟弟一起带着孩子们趴在父亲的坟头，一低头，一声久违的呼唤，思念父亲的泪水便冲开了记忆的闸门……
　　父亲兄妹7人，他排行老六，是兄妹中最小的男丁。由于爷爷会煮酒熬糖，经营有方，家境殷实，有宽敞的木质吊脚楼，也置办了不少田地。至今从爷爷传承留下的高高的祖屋墙壁上，还留有邱字笔样的印迹。父亲上了3年初小，认得不少字，已算幸运。
　　我记事起，父亲就很会烧制土砖瓦，是农村非常受尊敬的手艺人。全流程从采土开始，用土坯制砖、制瓦、晾晒、装窑、预烘、煅烧、封窑、降温、出窑……父亲的手艺高超，为人仁义，还带过好几个徒弟，方圆十里的乡邻都争相请父亲去烧制土砖瓦。我小时跟在父亲后面去过好些地方，陪着父亲在窑炉前过夜，看着父亲熟练地用钢钎在炉桥上翻动，用铲子往炉堂里的各个点位添加燃煤，一窑的烧制一干就是连续几个昼夜。那时的父亲，脸上和身上总会有落下的炭灰，但是脸上总是洋溢着坚定自信的笑容。
　　弟弟出生后，随着半机械化制坯和新式窑炉烧制方式的出现，父亲的手艺慢慢没有了用武之地，家庭经济渐渐出现困境。父亲开始跟随友人外出广东谋生，随后辗转到重庆，凭着自己的劳力赚取劳务费，来供养我和弟弟上学，直到我参加工作。
　　那些年的父亲特别苦，通常是早上4点多起床，为了省下3元钱的早餐钱，自己就着开水泡饭，匆匆吃完赶着去接最早一个劳务单，每天都念叨着为我们兄弟俩多挣点生活费，一定要供我们读书。每次农忙回家帮衬妈妈，父亲看上去总是又瘦了一大圈。
　　我考上警校那一年，父亲送我到校途中，特地带我去他们十几个工友的上下铺宿舍借宿了一晚，把我满面春风地介绍给工友们，父亲显得极其谦逊，心里却有藏不住的喜悦。早上起床，父亲带我去了他偶尔去的早餐店，豪气地跟老板说煮两碗面，那碗面，父亲吃得特别香甜。
　　工作多年后，我终于有条件把父母接到城里陪在身边，他仍然闲不住，坚持去离家不远的厂矿上班，极其认真负责对待自己的工作，还要求我和弟珍惜国家给予的工作机会，堂堂正正做人。
　　父亲一直特别节俭，日常用度都精打细算，衣服一半以上都是我和弟穿过的，父亲花钱只以元为单位计算，但是他对孙辈们特别大方，极为舍得。
　　在父亲生病前的那几年，我和弟刚好有时间请公休假陪同他们出去旅游，从祖国陆地最南端到最北点，去过了不少地方，拍下了好多美好的瞬间，这些照片也成了父亲70岁生日宴上值得回味的经典。
　　父亲常年过度劳累，病症逐个叠加侵蚀折磨着父亲曾经健康的身体。虽然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磕磕绊绊，趋于稳定，但几次意外摔倒住院治疗，让父亲的身体状态急转直下，渐渐就失去了行走能力，也慢慢开始无法自理，时不时还认不得家里人，经多次住院治疗仍然无法缓解。这时，我才强烈意识到，死亡的威胁开始逼近父亲。
　　2021年8月底，父亲再一次脑梗犯病，全家人紧急动员连夜把他送回老家祖屋，老家的邻居亲戚不间断地来探访看望，一度让他精神状态回暖，但越来越少的进食和吞咽困难，认得人的时间越来越少，留给我们陪伴父亲的时间越来越短，短得只能以小时和分来计算。我和妻，弟弟和弟媳，带着孩子们全都回到老家陪在身边，父亲看着孙辈们的状态奇好，能清楚认得孙辈们，还多进食了不少。
　　可是，就在临近国庆那几天，父亲的状况急转直下，10月2日晚，呼吸开始急促困难，到半夜几乎不能入睡，时不时看着我说：“涛哦，我要老了，我要老了。”我拉着父亲的手抚摸着安慰他。3日早上，我被母亲和弟弟焦急地叫醒，急急地起来呼唤父亲，他紧闭着双眼再也没有答应我，胸脯轻微起伏，我使劲地攥着父亲的手不停地呼喊，他喉咙呛了一声，就不再呼吸，胸脯也不再起伏，脉搏也不再跳动，弟弟在我身后呼喊着跺着脚哭出声来，泪水也瞬间从我眼睛里夺眶而出。
　　这三年来，我和弟弟很长时间都没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走出来，工作忙完后时常瘫坐着，发着呆一动也不动。听着唱着关于父亲的歌曲，眼泪就止不住，好几次梦见父亲，醒过来已是泪流满面。虽然父亲已不在人世间，我们相信他从未离开我们身边。他的希望，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地实现……
　　清明节，愿我长长的思念化作美好的祝愿，祝愿父亲有个温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