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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导读

火塘边的记忆
文章字数:1,101
  周康平
  进入腊月,村子里就铺上了一层积雪,寒风像刀片一样刮脸,刮得我们这些在村子里玩耍的小孩子,像雪花般直往家中飘去。平日在村庄到处游荡的狗儿,也随着它的主人躲进了火塘屋,趴在火塘边上,蜷缩一团,打起盹来。
  村子每家每户都有火塘。我家的火塘靠在石墙边,火塘边上围有石头。抓一把枯草引火,火塘便燃起了火光,在火塘中间摆放一个三角铁架,把枯树桩或木头疙瘩放在三角铁架下面,这些经久耐烧的枯树桩或木头疙瘩,是最好的柴火。从墙缝贯穿而进的寒风,将火塘里燃烧的柴火吹得越来越旺。熊熊火光之下,光线昏暗的火塘屋,渐渐变得一派亮堂。火塘带来的不仅是屋子里的温暖,还有火塘边上散发出的清香,这也是我们这些小孩乐于围着火塘的重要原因之一。
  香味是从埋在火塘灰里的洋芋和红薯散发出来的。就洋芋和红薯而言,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稀罕,那是在锅里经常见到的食物,说是吃腻了,一点也不夸张。说来就那么奇怪,埋在火塘灰里烤出来的洋芋、红薯,产生的味蕾刺激,与从锅里煮出来的或炒出来的味道,有着天壤之别。蹲在火塘边的母亲,用木棍帮我将埋在火塘灰里的洋芋和红薯掏出,放在地上,没等多会儿,我就抓起一个洋芋和红薯,放在手里,颠几下,拍掉上面的木灰,瞪大两眼,小心翼翼地剥去上面皱皱巴巴的皮子。皮子虽然烤得有些破烂,但皮子色泽焦黄,有的还呈现出一种金黄的色相,带着斑斑点点的糖色,让人不忍丢弃。这时,我会张开小嘴,煞有介事般地冲着冒着热气的洋芋和红薯,吹上几口气,在土碗里蘸上一层干辣椒粉,猛咬一口,一边叫喊着“好香,好辣”,一边笑呵呵地用手摸着挂在嘴边的洋芋和红薯渣,直往嘴里塞,生怕有一丁点儿掉落地上。
  一口气吃掉三四个洋芋是我斯文的表现。那时我特别佩服我家三哥,他常常是一口气吃掉六七个洋芋和一个大红薯,然后心满意足地拍拍他圆鼓鼓的肚子,抹着嘴,笑着喊:“安逸!”那神态,好像是才吃了一顿大餐似的。三哥那种豪放的吃法,令我羡慕不已。
  坐在火塘边的母亲,摸着我的脸说:“你想吃就吃,怕什么!”有母亲喊我吃,我还怕什么!我的肚子因此胀痛过两次。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揉起我胀鼓鼓的小肚皮,温和地说:“没事的,多吃几次,肠胃的接受能力就好了。”我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安慰我。有母亲支持,很快我就学会了三哥的那种豪放吃法。母亲对我表扬道:“男娃儿就是要吃得,这样才长得高、长得壮,你以后才能像你父亲那样犁田种地!”
  母亲的话,让我深受鼓舞。只是,高中毕业后,我还没来得及继承父亲手上的农活,长得高大魁梧的我,就应征进了军营,我的命运也因此改变。几十年过去了,儿时的许多经历已模糊不清,唯有在火塘边与母亲的那些画面,成了我无法忘却的记忆。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发布日期:2025-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