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在诗意中找寻生命的精义
文章字数:1,907
梅子(四川)
诗集《太阳云与绿皮火车》,是诗人孜格人生历程跨度达30年的岁月镜鉴,明心见性;是他与自然、社会和自我心灵的默默相视与对话,也是他对自己人生由细腻、柔嫩,逐渐硬化为粗粝、坚挺甚至庞大的认知体系中的笔录,并诗化成形象而无法用单一理性辨识的空阔与邈远。作品由“玄思”“情思”“乡愁”“生命”四大部分组成。“玄思”“情思”,着眼于一个“思”字;而“乡愁”“生命”,立足于一个“悟”字。
“玄”字的本义是赤黑色,这种颜色较为模糊,因此引申出深奥、玄妙和不可捉摸等意思。在古代文献中,“玄”字也用来指代天空,象征着天空的幽远和深邃。在孜格近300首的诗集中,“玄思”占了138首。诗人用这半数篇幅来展陈自己人生三十年里青年、中年、壮年被时间和日月星辰、山河湖海洗礼的过程。从中我们也看到了诗人与世界和他自己的较量、角逐以及和解,我们也感受到在精神与世界的相安无事中,诗人心性所散发出来的和谐、淡定、从容与恬静的气息。《树》《草间的风》《桃花天池》《小草的选择》《明前茶》等,是诗人以花草树木中“巴掌大的世界,推衍出一个宇宙”。这些诗中,诗人自己成为物象里的一粒微尘、一片草叶、一朵花瓣,但却是他寄托心灵的茅舍。
这部诗集是孜格人生经历的客观描述,也是一部他与自然、社会和自己的心灵对抗史、宽解史。
无论是“玄思”,还是“情思”,诗人通过对人生拥挤如潮、淹没如水般中的弯曲路径和坎坷不平的书写,在去掉伪饰之后的真相中获取品赏万物的自由,创建起了自己的喘息空间:“是的,这不是我的黄河母亲/你没有这么多秀发/满头白发该往额头上爬/你的肌肤没有这么光亮/核桃般才是你的本色”(《不,这不是我的母亲黄河》)。
这首诗,诗人将自己的“思”放到了更广阔的时空,所体现的不是诗歌语言组合感情秩序的功力,而是舒展精神内核的腕劲。因此,诗人所采用的永远想而不明、看而不清、言而不透的“玄”字意象,我们可以理解为一种技巧,抑或是一种布局。他的诗里,所有的价值主张都是清晰的、明亮的,其实质是“玄而不玄”。所以诗集开卷第一首的《升旗》便是单刀直入的开宗明义:“天数的目光/抚摸着/那团冉冉飘荡的红云/那冲天的旗杆啊/还悬挂着/一颗颗跳动的心”。
可见,诗人的“玄”,是在微小、简单的事物里,从“看不透”的“玄”境中,超越意识被世俗化定义的终极价值的特指。由此,他的“情思”便真的有“情”了:“当脸上不再有无邪的笑容/在孤灯野火中踽踽前行的我/正追寻无边的星云”(《三十而立》)。
有了“玄而不玄”的感知、触摸、摩挲,接下来便是“悟”的过程。由于诗人对世界的认知一开始就建立在“玄而不玄”的通透性基础上,所以他的“悟”诗所体现的主张,不是虚无主义的空洞类比与臆测。虽然孜格的诗歌文本具有真实和幻象多重景致,但他的诗径并没有出现逻辑、科学和伦理的偏移。
在他的诗境里,他将前面的“思”中所得置于“乡愁”里,便是对自己的一种澄明和查验。“乡愁”,原意是深切思念家乡的忧伤,是一种对家乡眷恋的情感状态。但孜格诗里的“乡愁”,是隐喻一种回归于体现清静、无欲、淡定本真的家园。人生悲喜、哀乐的际遇,总会常常让人彷徨和迷惑,只有放归于故园,才会得到元气的提升和活力的复苏。
所以,诗人在《道明竹里》写道:“无论作为一片翠绿/还是几寸历史/瓦蓝的天空下/已横亘着灰色的无穷大”。这里虽然有“灰色”调,但诗人已获得了“瓦蓝”色的洁朗,并且将真性和智性安置于“无穷大的”天空。这是挣脱一种场域后的随性、自若、悠闲,具象出回归后的安然与释怀。
人,只有回归自己的精神世界,才能有这种自我意识的觉醒,探寻出生命之光的来处。作为诗人,也才能从这来处来再到去处去:“父亲像家族的生化分析师/把祖先血液的试管/吊线得很清晰”(《家谱》),这是诗人到去处去的“悟”的结论与结果。所以他在《感恩》中说:“岁月对日子说/是你的积累/平凡才有不平凡的意义/……凸与凹互相说,谢谢你/是你,让我看到了反方向的自己”。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见,诗人回归精神世界独处所蕴含着的,向世界敞开的走向。
诗歌是诗人觉悟与情知的私有物,是建立在诗人精神本体私有基础上的生命体征,由此构成了诗歌“悟”的私密性和神妙之处。然而,孜格诗歌的私有性却更多体现了其公共性。他青年时的彷徨、犹豫、怅然,壮年时的成熟、沉思、从容,中年时的沉稳、笃定与凝然,体现了人类精神活动与社会实践的一般性规律。这虽然是孜格诗歌个体精神的自醒、自觉体证的过程,但我们看到了庞大的社会体系都在借他的人生和笔尖说话,他的诗作和他作为社会成员的个体,都命运般地浓缩着各时代的风霜雨雪。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诗歌,便不再是纯“私有”的产物,而是“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传统现实主义的体现。
发布日期:2025-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