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伦（四川成都）
　　我没有见到过爷爷奶奶，也没有见到过外公外婆。爷孙之间的情感关系，年轻的时候多是从相关书籍中了解一些，没有切身的体会。在遇到教过的学生让他的孩子叫我师爷时，心想我比学生大不了几岁，不过是依辈分称呼而已，与年纪的关系不大。人到中年，头发稀疏起来，在外常遇着小孩叫我爷爷，同事中也有人在我姓后边加上大爷两个字来称呼的。小孩心目中的爷爷，定是有年老的表征，小孩天真无邪，说不了假话或者奉迎的话。同事的称呼估计半是尊敬，半是戏言。显老或者说本来也老了，我有自知之明。
　　那是一个夏天的早晨，女儿在医院剖腹产。虽说现代医疗技术远胜从前，但生小孩毕竟是大事情。我是渴望多要一个孩子的，有这个想法，却终究没能成为现实。我唯一的女儿，于我自然不单有“女儿是父亲小棉袄”的意义。在医院等候，尽管面子上镇静，内心却是担心牵挂尤甚。九点刚过，孙女出生，女儿平安。蓉城天空特别湛蓝，阳光尤为明丽，我在心里禁不住一次又一次自言自语，当爷爷了，当真正的爷爷了。
　　孙女一个月左右见着家里的人就有了微笑，大概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在学会坐、爬、站立和发出牙语的日子，每一个肢体语言与微笑，都会让我的心里乐上一阵子。临近一岁，已能自己走路，用教她的单词和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分辨人与物的喜恶，抱着装有吸管的杯子自个儿喝水了。刚走得路时，步子小小的，身体颤巍巍的。尤喜欢挣脱大人们的怀抱，在家里的客厅、寝室走，稍不留意，就连走带爬经过楼梯从一楼上到二楼来了。这自然少不了跌跤和摔倒的插曲。其中，两次从楼道上滚下来，让人既心疼，更后怕，好在仅是虚惊一场，并无大碍。
　　从露台进来被垂吊着的窗帘绊倒，眼眉上碰出了一条流血的小口，这一次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这天上午我去看望蕴成先生，先生是我大学时的恩师。先生住了很久的医院，一直不让探望。先生出院在家里疗养，听说我要来家里，又临近春节，师母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席间先生不停地给我拈菜、盛汤，劝我不要讲礼，随便些。不时还谈笑风生，看不出是一位癌症晚期的病人。午餐快结束时，女儿电话来了，说孙女绊倒了，估计伤到了眉骨，正去看医生。我遂与先生和师母道别，一个劲往回赶。途中电话问询情况，得知未伤及骨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到了家里，眉头上挂彩的孙女坐在沙发上似乎没事一样，只是少了些许活泼。
　　我家出门不远是一条长长的人工河，河的两边有人行绿道，围着河与绿道的是偌大的公园，园内有树木、花草、鸟鸣，以及河里的鱼儿、白鹭，一年四季变着法来，幻化出不同的仙景，又充盈着人世间的滋味。那座人工垒成的小山和那一块沙田，常年成了孩童们的乐园。孙女每次回来，总爱上那儿玩，塑料小滑板、小水桶、小铲子是常带的三件套。见着带小朋友的爷爷、婆婆、叔叔、阿姨，她总会亲热地主动招呼，不拒陌生，小嘴儿甜，迎来不小的鼓励。小山上梭滑板，沙田里玩沙泥，乐得小脸儿开了花似的。
　　孙女一岁多时，奶奶准备让她上私立的早教班，试读一周下来，令我后怕。那是个周六，她一早醒来，坐在床上发呆，问及原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停地说“不读早教班，不读早教班”“哥哥姐姐不乖，他们打我”。大概是以为我们又要送她去早教班，早教班对她来说落下的是害怕。原来那个早教班的孩子年龄不一，孩童之间少不了发生口角抓扯，年龄小的孙女受的委屈不少，真怕她落下厌弃上学的阴影。我当过多年教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经过商量，家里人一致同意不去读早教班。让孙女找回自信与快乐，费了我们不小的心力和精力。
　　孙女上的公立幼儿园是不教识字、算术和诗歌之类的，说是有规定要求。幼儿玩乐好，无疑重要，除了玩乐还是玩乐，也许未必就好。在家里教孙女认些字，算些术，背些诗，我们成了编外幼师。三岁左右，一首四句的诗，教读两遍，大多都能背诵。每当背了“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她总爱说，“杜甫的诗，写的是我们家居住的地方”。一次女儿带她去看崇州罨画池博物馆。那天风和日丽，眼前楼台亭阁相间，树木葱郁，莲池碧绿，蜻蜓在莲叶上飞飞停停，孙女突然背诵起“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来，引得随行的朋友和小伙伴们一阵惊讶。诚然，幼儿能背诵的东西，其理解还是朦胧的，不过，这般的记忆与理解也许是最该受到肯定和尊重的。
　　从幼儿园回家来，看动画片几乎是孙女每天的必选项目。规定只看一集，在爷爷奶奶家是严格打表。周末回我们家来，这规定就变了。看动画片时，谁也干扰不了她，不时还自个儿拍着手，笑出声来。那个专心的程度，说聚精会神是一点不夸张的。动画片是美术片的一种，把人或物的表情、动作、变化等分段画成许多画幅，再用摄影机连续拍摄而成，由制作者赋予艺术内涵与思想内涵。每每这时，小小年纪的她总能说些理由来，明了的事理，让我们在心里多少有些折服。
　　为了提前做好从幼儿园到上小学的衔接，女儿女婿准备让上幼儿园大班的孙女去上一期社会机构办的学前培训。我们劝说女儿女婿给孙女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孙女在家好有个小伙伴，长大了两姊妹或两姐弟之间相互有个照应。劝说归劝说，他们还是无动于衷。
　　再过两个月，孙女满五岁了，再过一年，就上小学了。对于读书，上小学仅是万里长征的开始。接下来，初中、高中、大学和研究生等着你去读。同时，漫长的人生道路上，还有社会这部大书必须要读。勤奋与恒心少不了，灵气与智慧也很重要。2019年8月12日9时，阳光特别亮丽耀眼。孙女你的到来，让我的心尖儿都甜蜜透了。给你什么礼物呢？我左思右想后，决定送你健康快乐，送你勤奋节俭，送你善良智慧。孙女你的到来，我的心尖儿都甜蜜透了。爸爸妈妈爷爷婆婆，都会成为围绕你运转的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