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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导读

脚踏车的蝶变
文章字数:1,428
  林四海
  跑步锻炼久了,膝盖有些疼,好友推荐我改骑自行车。在一家自行车专卖店,各种品牌、款式和材质的几十种自行车,看得我眼花缭乱,非常感慨。
  自行车,其实就是脚踏车。
  我接触的第一辆脚踏车,是属于父亲的。二八大杠,上海永久牌的,是父亲用全家节省下来的布票,去县城才买到的。那时候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坐在父亲的脚踏车大杠上,仰着头就能看到父亲年轻的面孔。他用下巴在我的脸上摩挲着,我的额头痒痒的,忍不住大声地笑着。父亲在我的笑声里迎着风用力蹬着,我“咯咯”的笑声随着父亲疾驰的脚踏车,落满了乡村的小径。
  那时候,一辆脚踏车承载着父爱。父亲用他的那辆脚踏车,载着我晚上去村里看露天电影,载着我去数十公里之外的曾祖母家,载着我去镇上的商店里买年货……父亲对这辆脚踏车甚是看重,虽然我可以坐车,但从来也不让我碰一下它。父亲有“三不骑”:浓雾天不骑,下雨天不骑,冰冻天不骑。父亲说,浓雾天视线不清晰容易撞到人,下雨天怕车子淋了雨容易生锈,冰冻天路上结冰骑行不安全。不让我碰它的原因,是我当时个头还没有车子高,等我长大了就可以骑它了。后来当我长到和脚踏车一般高时,常常趁着父亲不在家,偷偷将那辆脚踏车推出来,把另外一只脚从大杠下的三角形空处伸进去,学着蹬上半圈。终于,历经几十次摔倒和爬起来,我学会了骑脚踏车。
  在上高中时,因为离学校有30多公里,我终于拥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脚踏车。当时,父亲咬牙从他每月96元的薪水里,挤出了80元为我买回了一辆凤凰牌男式二八大杠,当亮晶晶的新车推进家里,顿觉满屋生辉。高中三年,这辆凤凰牌脚踏车陪着我风里来雨里去,开学时驮着我的被子行李等,每个月回家驮我要吃的米,还有母亲给我煮的鸡蛋、炒好的咸菜等。那时候,脚踏车承载着我的青春梦想,在我奔向诗和远方中功不可没。
  我在外读书的那几年,父亲每隔几天就会帮我把脚踏车完完全全地擦拭一遍,把链条用润滑油养着,所以,它一直保存得有个七八成新。我工作后在小镇上班,那辆脚踏车又和我每天相伴。那时候和妻子刚认识不久,每天下班后我骑着车直奔她所在的村小学,在门口不停地摁着车铃铛。伴随着“叮铃铃”声,妻子羞涩地跑了出来。我用那辆车驮着妻子在操场兜风,骑累了就把车一支,躺在操场的草地上,与她说着我们的未来。风从操场上掠过,吹过那辆立在一旁的脚踏车,也吹动着我们青春的情愫。当我们结婚时,岳父特意给妻子陪嫁了一辆飞鸽牌女式脚踏车。记得那几个春夏秋冬,我们俩每天双双回到家后,飞鸽就依偎在凤凰的旁边,一如妻子依偎着我。那两辆车相依的场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飞鸽凤凰永久,铃声依旧心头。
  再后来,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我和妻子都换了摩托车,凤凰和飞鸽似乎也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一搁就是若干年。有一次回到乡下老家,母亲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那两辆脚踏车都生锈了,放在家里总是占地方。前几天有收废品的上门,两辆车才卖了30元。反正也不骑了,卖了就卖了吧。”母亲的一番话当时让我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因为脚踏车负载了我从青年到中年的岁月分量,是对岁月的怀旧和眷恋。
  这几年来,我和妻子上班从骑摩托车换成骑电瓶车,如今又分别购置了汽车,有时似乎忘记了什么时候骑过脚踏车。每当看到早晚上下班高峰时满街乌压压的自行车流,看那身着校服的学生逆风或上桥时脚踏自行车蓬勃向上的身影,我知道,脚踏车时代并没有落幕,它一直记录和见证着时代变迁,也传承着生生不息的梦想。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石上花开》《一树繁花一亩宫》《吹过村庄的风》等。)
发布日期:2024-03-12